2015年10月7日 星期三

【移動迷宮/The Maze Runner】5 Times Minho Kept His Promise-第四章

震得耳膜隱隱作痛的低沉隆隆聲嘎然靜止,石牆終於完全闔上,餘下的靜寂在他腦中震耳欲聾。紐特抬手觸碰面前的石牆,深不見底的冰冷在他指尖凝聚,摸起來像前一秒還在奮力掙扎、這一秒已經化成灰燼的東西。

湯瑪士在最後一秒擠進縫隙,消失在迷宮裡。他現在在牆的另一邊,與民豪和艾爾比困在一起。

民豪和艾爾比。

衝進去的人應該是他。







這個姍姍來遲的念頭像綑在膝上的重錘般將他一點一點往下扯。紐特沿著牆慢慢跪下去,額頭抵著石牆,冰冷與麻木流沙一般地吞噬他的腳踝,小腿,腰際。他睜著眼,卻只能從石門越縮越窄的縫隙間最後一次看見民豪......

「紐特。」伽利的聲音說道。

他沒有應聲。他希望自己是牆上的藤蔓,或是其上任何一塊石頭。

「他們嚇壞了,沒人知道該怎麼辦。」伽利說。「我們已經失去了艾爾比跟民豪,幽地承受不起你變成這個樣子。」伽利在轉身離去前拋下一句:「你有一個晚上。明天太陽照亮幽地的時候,你必須站出來告訴大家該怎麼做。」

夜幕降臨,他跪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手腳逐漸失去知覺。

他再也見不到民豪了。


微亮天光灑進他的瞳孔,紐特眨了眨眼,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牆邊,一條破舊的毛巾被蓋在身上。他環顧四周,站起身拖著腳步靠近站在石門前的矮小身影。「查克。」他什麼時候睡著的?他這樣站了多久?

「門快開了。」查克說,注意力從嚴絲合縫的石門短暫地移向他。「你覺得他們會活下來嗎?」

紐特盯著石門,等他終於開口的時候,聲音中的冷靜乾澀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不,查克。我想他們不會回來了。」


時間到了。伴隨令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石門緩緩往兩旁移開,露出空無一物的通道。

他心中的某個角落應聲坍塌。

「我說過了,查克。」紐特輕聲重複,「他們不會回來了。」他轉身走開,開始感覺到肩上的重擔。從此之後這就是他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如此,直到他再也無法忍受絕望及寂寞--

「慢著,」薩特的聲音說,「那是什麼?」

紐特轉過頭,看見兩個人影出現在通道盡頭,踩著蹣跚的腳步朝幽地走來。



眾人圍著失去意識的艾爾比,爭先恐後地朝他們丟來千百個問題。紐特第一個回過神,撐著膝蓋站起身:「醫療手,帶他們進去檢查。等他們休息夠了就告訴我,有很多事要交代清楚。」

金髮少年臉色蒼白,湯瑪士猜想對方也經歷了備受煎熬的夜晚。他想說些什麼,但話還堵在喉嚨口,紐特已經轉身走開。他看著副首領的背影,第一次察覺對方的腿有點跛。很輕微,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我們走吧,菜鳥。」傑夫拍拍他的肩,「以一個七十二小時前才到達幽地的人來說,你真是出盡鋒頭啊。」


「民豪上哪去了?」湯瑪士突然意識到這點。他四下張望,看見飛毛腿的小隊長正往樹林邊緣走去。「他不用處理傷口嗎?」


「別操心那個,菜鳥。」傑森自顧自地轉身,湯瑪士別無選擇,只好跟上去。「有人會照顧他。」




民豪迅速甩脫浸透汗水與塵土的衣物,踢掉短靴踩進深度及踝的溪水裡。水溫讓他打了個冷顫,隨即化為清涼的撫慰感。他浸濕一條充做毛巾的破布,用來擦洗水沖不去的髒污。


啪嚓。


民豪沒有回頭。支撐他在迷宮裡活過一夜的腎上腺素如今沉入骨髓,他只想就地癱倒睡到世界末日。「聽著,紐特,我......」

「閉嘴,給我坐下。」

民豪嘆了口氣,十分清楚對方用上這種語氣時最好不要爭論。他乖乖在溪畔的大石塊上坐下,聽著紐特在醫藥箱裡翻找,然後是打開瓶蓋及撕開塑膠袋的脆響。浸了酒精的棉球按上傷口,細密的刺痛讓他咬緊牙關。「嘶!」他痛得抽氣,紐特簡直試圖把棉球鑿進他的傷口裡。瞎卡的,他帶著狀況外的菜鳥跟重傷昏迷的同伴,拚死拚活從迷宮爬回來,這就是他的回報?「我說你、」他再也受不了的抓住紐特的手腕,迴過身去。

他撞進一雙淚光盈盈的深色眼眸裡。金髮少年死死咬著唇,鼻翼抽動,無聲的眼淚早已爬了滿臉。紐特緩緩張嘴,薄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民豪扣住對方的手腕將人往前帶,感覺金髮少年在懷中碎裂開來,化作大顆大顆的溫熱水珠在他肩頭摔成更加細小的碎片。「你這瞎卡透頂的混帳,」紐特細弱的哀鳴夾雜哭腔,「你答應過、你答應過--」

民豪收緊手臂,他真不願這麼想,但要不是那個菜鳥在最後一刻硬是擠進石門,他們已經永遠失去彼此。他將手指埋進那頭凌亂的金髮,唇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蹭對方頸側。「不然你要我怎麼做?」等紐特的啜泣不再尖銳得足以劃傷喉嚨,他才開口。「把艾爾比留在那裡?」

金髮少年在他懷裡一僵。「......不、」

「是,你就是在要求我那樣做。」真奇怪,他知道口中冒出的一字一句都會刺傷對方,但他還是說了。「你也在場,你知道我唯一可能趕在門關上前回來的方法就是拋下艾爾比。沒有方法能同時救我們兩個,沒有。」

金髮少年沒有回話。民豪繼續手上的動作,撿起碎片一點一點拼回去--你永遠也沒辦法把破碎的東西黏回原狀,但他不在乎,無論紐特變成什麼樣子,都遠比他渴望的還要好。

「有一瞬間我很想衝進去。」紐特開口。

民豪想驚叫又想大笑,結果只從喉嚨裡迸出意義不明的含混音節。「拜託不要(Hell no)。聽聽你自己說的,楞頭,你要其他遜客們怎麼辦?嗯?一天之內最有經驗的三個老手全瞎卡了,你要他們怎麼辦?圍著營火來上一輪伽利的特調?」他搶在紐特開口前說完,「我不要你為了我把命搭進來。」

「我不在乎。」紐特回嘴,呼吸針一般地刺痛他的喉頭及眼眶。「我不......」他低頭將臉埋進民豪的頸窩,來不及說出口的下半句化作悶在頸間的低啞嗚咽。民豪緩緩爬梳那頭凌亂的麥穗金髮絲,紐特的淚滴砸在他的肌膚上,一滴一滴灼燙宛如強酸。這是瞎卡的最後一次,他想,帶著把釘子捶進棺材蓋的決絕。最後一次。

「我以為......」紐特的嗚咽彷彿狹長的玻璃碎片直直捅進他胸口,「......我以為失去你了。」

民豪重重閉上眼,他再也不想體會這種感覺,再也不想。「嘿。」他撩開金髮少年被淚水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抬起對方線條精巧的下巴,看進那雙深色眼眸裡。「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我故意趕在最後一秒進門,嚇壞你的那次?」

紐特抽了抽鼻子,「......你說,你會回來。」他的聲音支離破碎,「 不管在迷宮裡遇上什麼瞎卡事,你都會回來。」

「沒錯,我會回來。」民豪將唇埋進紐特的髮,「我會為了你回來。」

紐特偎在他的肩窩裡抽了抽鼻子,沒有說話。民豪微幅前後晃動身體,感覺金髮少年逐漸在他懷裡平靜下來。「聽著,我有種感覺,」他說,「我們要離開了。你和我,我們一起離開這個瞎卡地方。」

「......因為湯瑪士宰了頭鬼火獸?」

民豪嘆了口氣,他真不想承認這點。「可能吧。」那菜鳥才來多久,紐特已經直呼他名字了?

「他救了你跟艾爾比。」

「拜託別說這讓他成了你的英雄,你準備把他撲倒在地吻到喘不過氣--」

紐特仰頭,深色眼珠中閃過一抹嗔怒。民豪低下頭。吻先是落在鼻尖而後是唇,細密而緩慢的吮去殘餘的眼淚鹹味。「我不會為了任何事離開你。」民豪低聲說道,指腹蹭過紐特通紅濕潤的眼角,「任何事。」





「煎鍋,有東西吃嗎?」湯瑪士快步走向站在戶外料理檯前的幽地大廚,「我快餓死了。」

「唷英雄!」煎鍋在髒兮兮的圍裙上抹了抹手,重重拍上他的肩膀。「我們可不能讓幹掉一頭鬼火獸的人挨餓,你說是吧?來個三明治怎麼樣?」

「優。」湯瑪士應道。在對方蒐羅食材時四下張望,廚房半掩的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怎麼待在外面?」

「你可以湊過去瞄一眼,」煎鍋忙著把食材放到桌上,替麵包抹上醬料,「但我真心誠意地奉勸你不要。」

想當然爾,他的好奇心再次戰勝一切。湯瑪士靠近門縫,第一眼只看見兩幢人影,接下來才從奶白色連帽罩衫跟髒兮兮的護腕認出幽地副首領跟飛毛腿的小隊長。紐特坐在--湯瑪士瞇起眼想看清楚--民豪的大腿上,手裡端著冒出蒸氣的碗,另一手執起叉子捲起麵條,湊到嘴邊吹去熱氣,再送進黑髮少年大張的嘴裡。民豪的手隨意擱在紐特腰際,彷彿天生就該擺在那裡。

湯瑪士往後退開,他的耳朵和臉被某種說不清楚的原因燒得發燙。


「某人,」煎鍋把切成片的食材堆到麵包上,頭也不回地開口,「宣稱昨天晚上在迷宮裡傷到了手,我們顯然都瞎了才看不出來傷在哪裡,指定我們親愛的副領袖餵他吃飯。」煎鍋把尺寸驚人的三明治推到他面前,「如果我是你,我什麼都不會問。」

湯瑪士默默端起盤子,這個當下,他決定關心手裡的三明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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