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8日 星期四

【移動迷宮/The Maze Runner】5 Times Minho Kept His Promise-第五章(完)


滑繩的另一端是一棟更加黑暗破敗的建築。直升機槳葉撕裂空氣的聲響在上方盤旋,探照燈刺眼的光刃交叉劈過廢墟,所有人像被按了開關似的同時伏低身子。民豪四下張望,伸手握住泰瑞莎的肩膀:「湯瑪士在哪裡?」

他將女孩晃出她的思緒。不曉得為什麼,從逃出WCKD開始她就顯得心不在焉,彷彿被某個只屬於她的問題困擾著。民豪看著驚慌一點一點滲進女孩的表情,她微微睜大雙眼,轉頭看向他們方才脫身的建築。「你是說他還沒--」





爆炸聲與震動同時撼動他們腳底下的地面。民豪反射性地摀住雙耳,看著對面的建築物在巨響及火光中坍塌。「湯瑪士!」他轉身,在一秒之內瞥見房間角落有道樓梯,才跨出步伐就被從後方揪住衣領往旁一摔。「你以為你要去哪裡,小子?」

「找我朋友。」他啐道,一個踉蹌後重新站穩,再次試圖奔向樓梯。名叫荷西的男子閃身擋在他面前,掌根往他的雙肩狠狠一推。幾雙手在身後撐住他往後倒的身體,民豪反身彈起一個箭步衝向前,正準備讓對方吃點苦頭就被硬生生往回拉。

他不用轉頭也知道死命勾住他肘彎的是誰。



他們跟在荷西身後穿過黑暗的街道,在手電筒的微弱照明下亦步亦趨地前進,留心腳步,避免踢到或踩碎任何會發出聲音的物體。男人在一道通往地下的階梯前停下腳步。「我去給你們拿點吃的,在這裡等。」他環顧他們,伸出食指再次強調:「不要出聲,不要弄出光,除非你們之中有人想變成狂客的晚餐,那恕我不奉陪。」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民豪環顧周遭,想著方才經過的每扇破敗門窗、每個轉角、每條從他們腳下的路岔開的狹小巷道。「我們為什麼要跟著這遜客?」他低聲說,「我們怎麼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他剛才沒把我們捆起來交給WCKD,現在還幫我們找吃的。」紐特低聲應道。「這對我來說夠了。」

「食物?你就在乎這個?」

紐特轉頭看他,表情在其他人眼中也許平靜無波,但民豪不是其他人,因此他沒有錯過對方眉間閃現的細微卻真切的怒氣。金髮少年不發一語地轉身踱開,走到煎鍋身邊與對方低聲交談。

荷西帶給他們兩只大背包,裡面裝著瓶裝水跟罐頭食品。他們在一條巷道裡靠牆坐下,沒有人交談,在接近全黑的環境裡全神貫注地填飽肚子,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到下一餐。民豪一邊把罐裝香腸塞進嘴裡,一邊瞥了紐特一眼。金髮少年坐在煎鍋身側進食,對他的注視無動於衷。

「吃飽了就找個地方窩著,盡可能儲存體力,在我們找到右腕之前都是如此。」荷西說道,用手電筒的微弱光線掃向巷弄中停靠的幾台車。從鏽痕斑斑的外表跟洩氣的輪胎看來,民豪完全不抱能發動其中一台的希望。

「你的計畫是什麼?」紐特出聲。荷西轉向他,好一會沒說話,民豪瞪著男人,不動聲色地繃緊肩膀。

「天亮後我帶你們去找馬可士,他之前偶爾會協助右腕偷渡WCKD的小鬼。如果布蘭達逃出來了......」他頓了下,「她也會帶你們的朋友去那裡的。」

「這是條死巷。」民豪指出,「如果狂客殺過來,我們要逃去哪?」

「那我建議你們罩子放亮點,保持安靜。」荷西起身,民豪看著男人拾起身側的的細長物品(那是把瞎卡的來福槍,為何他現在才發現這點?)移動到巷口。紐特放下手中的空罐頭,將剩餘物資裝回背包裡。民豪不動聲色地走到對方身邊,若無其事地開口:「你想要哪台車?」

紐特沒有回答。民豪頓時覺得皮膚緊繃到刺痛,心跳大到可以在耳中造成回聲。

然後紐特開口。「那台卡車。」

「如你所願,遜客。」壓在胸口處的一噸重壓力瞬間解除,他無法不笑出聲。他們走到卡車邊,車門伸手一拉就開了。民豪踩上前輪側邊的踏腳處一蹬,上半身探進駕駛座。「看起來不錯。」空氣裡飄盪著一股淡淡的陳舊皮革味,他戳戳表面多處破損的椅墊,還算柔軟。「上來吧。」

他落回地面,讓紐特先爬上車,注意到對方抬起腿時陡然繃緊的呼吸。他關上門,扣上不曉得功能是否正常的鎖(他只能寄望狂客沒有聰明到會開門,話說回來,那些玩意的大腦不都爛光了?)靠牆那側的車窗破了一半,這台車不是他心目中的完美過夜地點,但紐特選了它。

紐特將副駕駛座的座椅往後推到最底,民豪跟著依樣畫葫蘆躺下。「你還好嗎?」

金髮少年嘆了口氣,側過臉面向他。「有時候我真想知道你跟湯米的腦袋是什麼做的,因為很明顯跟我不太一樣。」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對不起』。

「你在想什麼?」

「你。」

黑暗中他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但他感覺得到金髮少年嗔怒的瞪視落在臉上。「閃電烤焦了你的腦子。」

「或者把我變成天才。」民豪笑出聲,他們沒事。「那你在想什麼?」

「溫斯頓。」紐特說。

民豪在黑暗裡摸索,終於找到紐特擱在大腿上的手,將他們的十指纏在一起。「聽著,」他加重語氣。「你做了正確的事。」

紐特沒有說話。「我總是在做正確的事。」他說,聲線安靜卻沉重,像他們踩過的沙,


一點一點、不知不覺地利用人自身的重量將他們拖往深處。「我以為逃出迷宮就安全了,但是外面的世界......WCKD和狂客......」他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聲線中滿溢而出的疲憊像是焦土帶中隨處可見、在風中破敗凋零的殘骸,讓民豪的胸口隨之一沉。「我好累,民。」

民豪從駕駛座上撐起身體,抬腿試圖跨越座椅之間的桿狀物。「你在幹嘛?」紐特問道。

「過去一點。」民豪說,紐特翻身側躺挪出半張椅子,民豪把自己塞進那個略嫌狹窄的空間,讓他們從肩膀到小腿幾乎完全相貼。他抬手托起紐特的臉,姆指掃過一處陌生的小小隆起。那道傷疤。他想到鬼火獸。不過幾天以前,那還是他們唯一恐懼的東西。「痛嗎?」

「不會。」

「你的腿呢?」

「你的背呢?」

「剛才要吸一口氣才能踩上車的可不是我。」他伸手去搆對方的腳踝,拉起那條受過傷的腿擱在自己腿上,手潛進褲管裡,很快就找到了突起的舊傷疤。金髮少年咕噥一聲,接著發出肌肉痠疼得到緩解的聲音,在他的撫觸下放鬆。「你怎麼辦到的?」紐特輕聲說。

「辦到什麼?」

「這些。」金髮少年的聲音宛如砂礫,原本屬於某塊巨石,在烈日經年累月的摧殘之下崩解再崩解,直到剩下微不足道的渺小殘渣,風一吹便四散開來。「我累了,民。我明白湯米的疑慮,但是......」他的聲音逐漸變小,像在述說一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你是怎麼辦到的?你怎麼能夠......一直向前跑,就算知道前面什麼也沒有?」

「前面不是什麼也沒有。前面一定有些什麼,只是你還沒有看到。所以才要繼續跑。」民豪抬起手指梳過對方的金髮,砂土粗礪的質地在指間散落。「在迷宮裡,停下來不動就沒命了,記得嗎?」紐特握住他的手腕,臉頰偎進他的掌心,隱忍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那遜客說了,他要帶我們去找湯瑪士說的山裡的人,那裡沒有閃焰症,也不會熱得像要把屁股烤焦。」他慢慢爬梳紐特的髮,彷彿他們身處尋常的幽地夜晚,躺在彼此身邊準備入睡。「再撐一下,我們就快到了。」

紐特沒有回話,疲憊與低落的情緒在身下緩緩溢開,他彷彿倒在自己的無形血泊裡。民豪拂開他垂落的額髮。「你該試著睡一下。」

「我辦不到。」紐特說,「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嘆了口氣,聲音裡的無力滿溢至邊緣。「你沒有近距離看過那玩意。」紐特語氣中的嫌惡彷彿恨不得拿塊布伸進大腦裡,直接抹去那段記憶。「沒有人會想要變成那個樣子。」

他們的前額抵上彼此,民豪知道這一刻他們都想到了溫斯頓,想起小班,他們不得不出手好幫他們提前結束痛苦的朋友。

「答應我。」紐特說。

「答應你什麼?」

「如果之後,我們當中有人....」他瑟縮,舌尖舔過乾澀的唇,整個人在民豪身側繃緊。「......不免疫、或者WCKD終究逮到了我們......」

民豪明白他想說什麼。「如果知道對方救不回來,絕不追上去。」

「或者親手結束他的痛苦。」

這句話宛如冰錐一般貫穿他的胸口。冰冷的麻木感毒素一般地擴散,死亡已成定局,只是還沒有發生。

「答應我,民。我不要--」

民豪往前靠,輕啄那張吐出哀求字句的唇,缺水讓他們的嘴都微微乾裂。「我知道,如果在關門前趕不回來,那就是趕不回來。沒有人曾經在迷宮裡活過一晚。」他裝出輕快的語氣,「當然,除了我。」

紐特頓了一下。「......你這個有史以來最瞎卡的瞎卡臉。」紐特說,雖然比砂礫還微小,但他的聲音沒有那麼悲傷了。金髮少年忍俊不住的笑意透過他們相貼的肌膚傳來,民豪低笑,傾身將自己的唇印上對方勾起的嘴角。

我不會讓你面臨這種抉擇的。


情況在湯瑪士扔出炸彈之後急轉直下,他們跌跌撞撞地往山丘上跑,夜晚在他們周圍大肆焚燒,槍聲大作,那些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緊追在他們身後。

「快走!」民豪大吼,他的眼角閃過地面上的一溜反光,本能地伸手--沒錯,那是把槍。他一把抄起它,毫不猶豫地開火。

「來啊民豪,我們必須走了!」紐特在他身後大喊。他瞎卡的還在這裡做什麼?「快走,」他輕輕推了對方後腰一把,「我就在你後面。」金髮少年跑開幾步,再次停下腳步回頭。「走!」他嘶吼著扣下扳機,子彈命中最前方的黑衣人的胸口,但對方的腳步不曾減緩半分。情況不妙,他轉身準備逃跑。

我失敗過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你會活下來,我們會一起活--

不知什麼東西狠狠擊中他的背,他的膝蓋撞上地面,腰部以下頓時失去知覺。

「民豪!」

黑暗開始滲進他的視野邊緣,他再次試圖站起來,但四肢絲毫不聽使喚。

快走。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